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梧桐花落声声慢

  □胡桃

  学校的画室门口有一棵梧桐树,那是母亲亲手种下的,春去秋来,梧桐树叶绿了又黄,花落花开,像永远都流不尽的长江黄河。

  十三岁那年,一场溺水意外导致我双耳失聪,我的世界从人声鼎沸转入万籁俱寂。在多次辗转医院治疗无果后,父母开始为我办理退学,从市里最好的初中转学到特殊学校就读。每每走过大街小巷,我总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,一张一合的嘴唇好像都在说:“你看!那个曾经被老师称赞最有潜力的舞蹈生,成了聋子,再也不能跳舞了……”

  听不到声音,不能学习正常课程,出了社会很多工作也无法从事,唇语和手语的学习也比我想象中更加艰难,一系列的打击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,我开始抗拒去学校,自暴自弃,甚至一度有了轻生的念头。

  我日日窝在家中,盯着家门口的梧桐树,梧桐花开的时候形状像极了能放声高歌的喇叭,我用指头倒数着梧桐花朵几时凋零,宛如我的生命。一天傍晚,母亲来到窗前,拍拍我的肩膀,用手语与我交流:“我们这里的梧桐树,虽然只在初夏的时候盛开一次,但是梧桐树会受气候和环境等因素的影响,在晚秋的时候再开一次花。”

  “会吗?”我惊讶又迷茫地询问。

  “会的。”母亲揉揉我的头,用手语劝解道:“你的人生还长,不能因为一时的困难就自暴自弃,不能再跳舞,可是你还可以学习其他的东西,这么喜欢梧桐树,那就画下来吧!”

  我好奇于母亲竟然会手语,还比划得那样好。跟踪多日后,母亲的“秘密”被我发现。父母为了跟我正常交流,在下班为我做好饭菜以后,偷偷出去跟专业的老师学习手语,在我进入梦乡的时候,依然会看着视频学习,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,以至于短短几个月,鬓角开始有了些许白发。

  我开始尝试拿画笔,多年跳舞手臂的柔软度并不适合握笔描绘,连最基础的正方体都描绘不好,无声的世界使我安静又常常使我烦躁。每当我的心里开始打起退堂鼓,将自己关在房间里,母亲便会在我的床头放上几株梧桐花,我一醒来,便会看见。

  渐渐地,我开始接受自己失聪这件事,回到学校学习唇语和手语,与画室里的同学一起从最基本的素描线条开始学。每一日,我都是画室里走得最晚的那一个。年复一年,日复一日,从可以完成素描画作,到完成速写、水彩。外出采风时,在听不到风声的世界里,我学会了用眼睛,观察树叶和花朵的方向。

  一次省级比赛,我画的《风中梧桐》拿到了三等奖,母亲就是在那时,在画室大门的左边种下了一棵梧桐树,我一转头,便能看见。25岁时,我的画作渐渐被大家喜欢,我开始辗转各地举办画展,遇到创作瓶颈时,我常常会拿起盒子里珍藏的梧桐树花朵,透过花朵的边缘望向天空,空中的云朵慢慢汇聚成梧桐花朵,又慢慢汇集成母亲温暖的手,牵着我一路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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