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廖安生
一
宏伟追了几里地,才把前面那个黑影逮住。
二人目光对视,都大吃一惊。
“水生叔!”
“宏伟!”
漆黑的夜幕下,二人相视无语,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。
“宏伟,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赌了!”
宏伟仍沉默不语,此时,他的内心正翻江倒海。
水生叔说:“叔知道赌博不好,可你放我走也不对。叔跟你回派出所去接受处理。”
二
宏伟与水生叔是同村的邻里。
水生叔在村中开了家诊所,家庭比较殷实,宏伟父母以种地为生,像大多数农村家庭,再普通不过了。
宏伟读高二那年,父亲患病,患的是无法治愈的肝癌。昂贵的医药费,让这个家庭不堪重负。在父亲生命最后的那些日子,每当他痛得无法忍受之时,母亲总是把水生叔从诊所唤来。水生叔来了,便帮父亲用中药贴敷,或喂药或打针,说些宽心的话。
家中早已债台高筑,水生叔回去时,母亲总是说:“水生,我现在没钱,你记下账来。”
水生叔便称:“乡里乡亲的,没事。”还交代母亲:“有什么情况尽管来叫我。”
一来二往,父母与水生叔熟络起来。
三
父亲是在腊月的一个深夜离去的,当宏伟得到噩耗回来,已是次日的上午。
看到宏伟回来,母亲哽咽说:“你爸爸死得突然,只有我和你水生叔在他身边给他送了终。”
宏伟满脸泪水,点了点头。
父亲一走,母亲六神无主,不知如何是好。水生叔带头拿出2000元,并在村中大声吆喝,发动村民捐款。
安葬好父亲,尚剩下点钱。母亲来到村卫生所,问水生叔:“我在你这里挂了多少欠款?”
水生叔说:“算了,我没有记账。”
母亲说:“必须给,我手头还有点余钱。”
水生叔说:“留下来给宏伟读书用吧。”
高中毕业,宏伟考上了省警察学院。
此后,水生叔每年都会悄悄地给宏伟一点钱,供宏伟读书,直到宏伟大学毕业,分配在镇上的派出所工作。
四
水生叔随宏伟来到派出所,主动承认了自己参与赌博的事实。水生叔不让宏伟为他说情,与其他被抓获的参赌者一样,被处以“拘留5天,罚款3000元”的行政处罚。
宏伟回家跟母亲说了这事,母亲埋怨道:“你不该对你水生叔那样,你完全可以放他走的。”
宏伟低头,没作解释。
母亲接着又说:“你水生叔是好人,却命苦。两个女儿在外面打工时恋爱,大的远嫁至四川,小的远嫁到云南去了,一年都难得回来一趟。前年,他老婆又因车祸走了,家中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。原本他是不喝酒,也不赌博的,现在每天下午关上店门,都去镇上,跟那些狐朋狗友闹酒,通宵达旦地赌博。”
五
宏伟早就耳闻过,村中几个老人想把母亲撮合给水生叔,据说水生叔还挺满意的,当即应承下来,只是母亲瞻前顾后,没有松口。
想到这,宏伟对母亲说:“你可以劝劝水生叔。”
接着,宏伟问:“听说村中几个老婆婆想把你说合给水生叔?”
母亲羞涩,满脸绯红。
“算了吧,都快五十的人了。”
“妈,水生叔是好人,我支持你。”
得到宏伟的应允,母亲很激动,舒心一笑。
水生叔如愿娶了母亲。那天,宏伟轻声地叫了水生叔一句:“爸!”
水生叔良久才反应过来,赶忙点头回道:“诶、诶、诶。”双眼噙满泪水。
婚后,水生叔仿佛变了个人似的,容光焕发,整天有说有笑。村里有人相邀:“水生,来打打麻将。”他一口回绝:“我儿子是公安局的,我要带头遵纪守法,不能给他丢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