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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忘的高考岁月

  □丁瑞来

  1978年夏天,赣县四个环城公社划属市辖的行政变革,像蝴蝶扇动的翅膀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。坐在教室里,我们这些穿着补丁衣裳、打着赤脚的农村少年,尚不知命运的齿轮已悄然转动。那年,乡村漏雨教室外的苦楝树生长得格外繁盛,紫色碎花飘落在透风木窗户的窗台上,仿佛为即将到来的时代变迁撒下无言的注脚。

  次年8月,我兴奋地攥着赣州市第三中学的录取通知书,奔向生产队的花生地头,录取通知书油墨的清香与花生田的泥土气息交织成苦涩的甜。父亲躬着身子正在拔花生,赤膊的脊背在阳光下投出沉重的阴影,一家八口人的饭碗,正压得这个汉子喘不过气来。我望着他黝黑的后颈,新添的晒斑像未愈合的伤口,汗珠顺着脊背滚落,在粗布裤头上印出深色的汗迹。

  “我要读书!”我把录取通知书递给父亲,他浑浊的双眼闪过喜悦和焦虑。一周后的清晨,父亲拉着垃圾车成了章贡区西津路一带的一名义务农民清洁工。在厂矿企业和居民丢弃的垃圾中,他像考古学家般发掘希望:煤渣中未燃尽的煤核、废旧书报和纸壳、锈迹斑斑的铁块和铜线……这些东西都可在供销社的收购部换成一角两角的钱,而植物垃圾腐化的腐殖质则成了生产队的农家肥,可换成工分。如此这般的劳动付出,换取每月十元钱的千斤重担,沉沉地压着父亲的脊梁。

  在父亲成为城市清洁工的时候,我也成为赣州市第三中学的高中生。

  班主任兼英语课刘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重重写下:知识面前,人人平等。从此以后,初中阶段从未学过英语和古诗文的农家学子,孜孜以求地背记英语课本里“ABC”构成的词汇,用浓重客家口音朗读语文课本里《伐檀》中的古韵,中外两种语音在晨读声中奇妙地共鸣。物理老师从牛顿第一定律解释车内的人在刹车时为什么前倾,从牛顿第三定律释疑宇宙奥秘;化学老师帮我们在元素周期表中组装物质变化的“万花筒”;生物老师帮我们画出DNA的双螺旋图案……周日回到农村家中,土屋内的煤油灯,燃烧我们日渐丰盈的求知欲。我们在“物质决定意识”的哲理中,在“解放生产力”的呐喊中,无数次描绘祖国的美丽蓝图。

  1981年的夏天格外火热。高考前夕,母亲特意煮了三个鸡蛋给我。放榜后的日子里,我盯着红榜望眼欲穿,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名字。父亲在晚稻田的田埂上说:“明年再战。”复读的岁月里,我曾经躲在奶奶的土屋里暗自哭泣,泪水湿润了立体几何的试题,却再次换来名落孙山!

  当第三次高考的硝烟散尽,我挑着行囊走进大学校门时,依然记得班主任刘老师当年写在黑板上的话——知识面前,人人平等!

  往事尚可追,来者犹可忆。四十多年后同学聚会时,曾经的少年都已鬓染秋霜。39位跃过“龙门”的同学里,有人成了人类灵魂的工程师,有人成了人民公仆,有人在都市里建造广厦。留在乡间的11位同窗,把论文写在了稻田里与山水间;而高考三次方如愿的某人,把装满赣南脐橙的集装箱运往欧美列国,手机微信视频时,果园里飘着的是与当年初中教室外相似的苦楝花。

  已经76岁的班主任刘老师举杯:“你们都是时代的答卷人。”酒杯相撞的脆响中,我仿佛听见四十多年前,父亲拉着垃圾车的轱辘声,土屋煤油灯芯的噼啪声,复读时做笔记的沙沙声……这些声音交织成特殊的和弦,在时光的长廊里久久回荡。

  如今,我坐在电脑前敲打键盘写下高考往事,五岁的外孙正用平板电脑绘制图画。窗外枝头的鸟儿,依旧如四十多年前那般,为高考的学子奏响进行曲。

  当我目视书架上泛黄的《高考模拟试题集》时,耳间又回响起父亲在我高考失利时说过的一句话:“楼梯再陡,总得往上攀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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